辰月玥晨

【忘羡】一树梨花扑海棠（1）

by辰月玥晨
古代paro
忘羡，HE，ooc有

陈情茶楼，作为墨城中最大的茶楼，即使天气逐渐转凉，每日的热闹依旧未减过半分，无论是雅座还是单间，都已是人满为患。而那些人的目光，大多是落在二楼的歌女身上。
那女子容貌姣好，身姿曼妙，怀里抱着一把琵琶，口里正在唱的则是一支耳熟能详的《枉凝眉》。
“一个是阆苑仙葩，一个是美玉无瑕。
若说没奇缘，今生偏又遇着他；
若说有奇缘，如何心事终虚化？
一个枉自嗟呀，一个空劳牵挂。
一个是水中月，一个是镜中花…”

一曲毕，那歌女把琵琶交给一旁的小丫鬟，起身向众人一礼。原本到这里也就完了，却见二楼单间里走出来了一人。
那人看起来四十多岁，脸上却完全找不到一丝成熟稳重的感觉，反而有种油腻的不适感。他强行端着笑，鼓着掌，一步步地向那歌女走去。
“绵绵姑娘，你这《石头记》可是唱的如同天籁之音，余音绕梁，不绝于耳。在下还想多听上几支，绵绵姑娘是否愿意赏个脸？”
“是啊是啊！”听那男子这么一说，那群见风使舵的人纷纷应和起来，有的还拦住歌女离开的道路，颇有些不唱就不让她走的样子。
那中年男子见状很是得意，一手摆弄起手上的碧玉扳指：“绵绵姑娘，这样如何？你只要再给我唱一支《春山恨》，我就不再难为你。不光如此，这扳指我也赠与你作为定情信物，过两天就把你迎回我家，做我的第十八房姨太太如何？”
下面做的人听到这样的话，纷纷议论起来：
“这小姑娘这下可是发达了，这温家可是墨城四大家之一啊。”
“哎，你这话就不对了，没听见都是第十八房了吗？这嫁过去也就是玩几个月的功夫。”
“那又能怎么办，她一个小歌女，还敢拒绝温大人的要求么？”
众人议论纷纷，而那歌女则脸色泛白，牙齿紧紧咬着嘴唇，看着那群阻拦她的人，走也不是，留也不是。
这时忽然有一活泼的男声响起，打破了此刻的僵局：“哎？绵绵，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一趟，你怎么这一副样子？有人欺负你了？”
“魏公子！”歌女听到那人的声音，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，连忙跑了过去，躲到了那人的身后。
那姓温的一看来人，脸上立刻挂起一副虚伪的笑意：“我还想是谁来了呢？原来是魏无羡魏公子，听说你几日前结丹了，真是恭喜恭喜啊！”
“不敢不敢。”魏无羡上前一步，将女子完全挡在身后，双手抱拳，随意回上一礼，“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。倒是绵绵她如果什么地方得罪了温若寒温大人您，我魏无羡在这里替她道个不是，还请温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，不要同她计较了。”
温若寒心里冷哼一声，心里很是不悦，但又碍于魏无羡的身份，不好在脸上把情绪表现出来：“我本来是看中了这小歌女，想收入房内的，现在看来她和魏公子似乎关系不错啊，想必是深交甚久，那我还是另外纳个清白姑娘好了。”
温若寒这阴阳怪气，明嘲暗讽的话魏无羡实在听的有些扎耳，但表面功夫还是需要做的：“我魏无羡在此谢过温大人好意，绵绵，还不快走？”
那歌女听到这话，连忙向魏无羡鞠了一躬，提着裙子飞快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。
魏无羡松了一口气，原本他来自己家这茶楼，也就是想来听几支曲子，放松放松心情。却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地盘撞上这么一件事情，迫不得已出来英雄救美了一趟。
平时这样的事魏无羡倒也是没少碰上，他又是个爱打抱不平的，东边帮个姑娘打发讨厌的追求者，西边把想要猥亵少女的变态送进官府。但坊间向来爱把好的事情传成坏的，久而久之魏无羡除了玩世不恭之外，又被多扣上了个多情风流的名号。
明明自己连姑娘的小手都没拉过几回，外面却能传成他与不少仙子纠缠不清，甚至来个什么夜御数女，绢绡帐暖，鸳被翻浪。魏无羡看看自己，现在即使他站在街上大喊自己还是个童子，怕也是没有人信的吧。
不过别人对自己的看法，他早就已经无所谓了。
魏无羡等那歌女跑得没影儿了，刚想随意找个借口开溜，却被温若寒给伸手拦了下来：
“魏公子可是和蓝家的蓝忘机关系不错？”
莫名其妙被问上这么一句，魏无羡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，支支吾吾地道：“我和他的关系…额…一般吧。”
毕竟当初在蓝家时，魏无羡几乎是天天和蓝忘机作对，他还真没脸在别人面前说他们两人的关系好。
“哦？”温若寒装出一副信了的样子，心里盘算了一番，继续说道：“那你可能还不知道，最近传闻蓝家药庄中出现了仙药。若得此物，不光可以提升修为，还可延年益寿，容颜不老。已经有不少老家伙都赶去蓝家了，我也正打算过去瞧上一眼，不知道魏公子对这仙药有兴趣否？”
“仙药？”魏无羡似是明白了什么，心里略微有些担心，脸上却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：“有这种东西的话，我自然是想开开眼界的。”

等两人到了蓝家，已有数十人带着仆从聚在门外，个个衣着光鲜亮丽，脸上不怀好意，想必都是为了那所谓的仙药来的。
“各位，我们蓝家并没有传说中的仙药，还请各位回去吧。”那一身白衣，手持佩剑，风度翩翩，与他人形成鲜明对比的，正是蓝家的家主，蓝曦臣。
“蓝家主，你这可就不厚道了，我们不过想看看那仙药罢了，你们这般藏着掖着，可不太好啊。”
魏无羡对他们这话嗤之以鼻，真要给你们看了，怕是下一秒仙药就要不见了。
魏无羡正这么想着，忽然看到蓝曦臣身后一个熟悉的人影，连忙招手喊道：“蓝湛！”
蓝忘机回过头，就看到一身黑衣的魏无羡站在那一脸诡异笑容的温若寒旁边，拼命地对他挥着手。
“魏婴…你怎么来了？”看到魏无羡站在那群人之中，蓝忘机的眼神慌乱了一下。
魏无羡拨开那群乱跳脚的人，异常顺利的挤到蓝忘机身旁，搭上他的肩笑嘻嘻地说道：“这不是来看你的嘛～”
几年没见，魏无羡还真是怪想念这小正经的，刚见着就忍不住想逗逗他了。
蓝忘机有些拘谨地别过头：“别开玩笑。”
“我可没开玩笑。”魏无羡看他这副反应，脸上笑意更甚：“蓝湛，没想到几年没见，你长得比以前更好看了。他们还说那怡红院的头牌是墨城第一美女，我看她连你的十分之一都不如。你这么好看，要是个姑娘家的话，我肯定第一个追你。”
蓝忘机听魏无羡这一番胡扯，神色微变，打掉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，转身径直走掉了。
魏无羡倒也不恼，他理理衣服，走到那些堵门的人面前，掏出证明身份的玉牌亮了亮，随后不知说了些什么，居然就把那群人给打发走了。

第二天下午，蓝忘机正在藏书阁二楼仔细翻阅着一本佛经，却听得窗外吱呀几声，抬头一看，一个黑色的身影攀着外面的玉兰树，从窗户那翻了进来，稳稳地坐在了他的书案上，这不请自来之人，正是魏无羡。
蓝忘机面无表情地瞥了魏无羡一眼，低头继续看书，魏无羡这下可就不乐意了，身子不安分地在桌上乱弹乱动，非要搅得蓝忘机看不了那佛经：“蓝湛，蓝忘机，蓝二哥哥，你看看我嘛～”
蓝忘机无奈放下手中的书，问道：“你怎么进来的？”
蓝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，可这药庄却是一特别之地，如果没有通行证物或经过主人同意，是不可能进入的。不然昨天那么多人，就算蓝曦臣蓝忘机二人再怎么惊才艳艳，功力高深，也很难坚持到魏无羡来救场。
而今天魏无羡不但进来了，甚至连药庄的警报都没触发，不免让人有些疑惑。
“你问这个啊？呐。”魏无羡得意地把自己掌心的通行玉牌亮给他看，“昨天你哥给我的，说什么你连个朋友都没有，让我有空多陪陪你。正好我最近有的是时间，这不就来找你玩了嘛。”
其实还有一个原因，魏无羡并没有说出口。虽然昨天那群人被他打发走了，可只要他们还认为仙药在蓝家，就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。不过只要自己这个四大家之首的大公子守在这，一般人还是不敢动手的。即使真的没脑子出了手，只要借口自己被波及受了伤，魏家也就能够有理由处理那群人了。
蓝忘机冷冷抛出一句：“你不是来看仙药的？”
魏无羡扬了扬手：“仙药什么的听起来是很厉害啦，不过毕竟只是株药。又不像你个大活人，声音好听，长得又好看，可不比那什么药好玩多啦？”
“无聊。”
“好好好，我无聊。”魏无羡坐在桌案上，两只黑靴随意晃荡，好一副快活自在模样：“话说蓝湛，你就让我这么一直坐在这儿么？这可不是你蓝家的待客之道啊？”
蓝忘机瞥了他一眼：“那你想坐哪儿？”
“我想想啊。”魏无羡指尖轻扣木案，作出一副思索的样子，随后唇角微扬：“蓝二哥哥，这边也没其他的地方可坐，我坐你腿上如何？”
“你！”蓝忘机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，白皙的耳垂有些泛红，双手微微捏紧，随后又缓缓松开。
魏无羡看蓝忘机这副模样，只当他是气急了，生怕自己被蓝忘机给扔出去，手一拍桌案，身形瞬退，整个人轻轻巧巧落在枝头，仅仅震落了几片白玉般的花瓣。
双脚刚站稳，魏无羡就忍不住捧腹大笑道：“蓝湛啊蓝湛，没想到过了几年，你还是这么经不住逗哈哈哈！”
他一边这么说着，一边装作无意往某处望去，确定那十几个黑影都已不见后，偷偷松了口气，这才笑嘻嘻地对蓝忘机说道：“蓝湛，我今天还有事，就先溜啦～等我明天再来找你哦！”
魏无羡对蓝忘机一眨左眼，随后足尖轻点，黑色的身影如蝴蝶般翻飞，瞬间就不见了踪影。
蓝忘机一下跌坐到椅子上，低垂着眉眼，左手轻轻捏着自己的抹额，陷入了沉思。

第三日，魏无羡依旧是从窗户翻进来的，手里还提着个小酒坛子。他笑了笑，跳下书案，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多出来的一把椅子上。
蓝忘机原本正在临摹字帖，听见响动，抬头看到他手中的东西，眉宇微蹙：“蓝家禁酒。”
“我知道你家禁酒。”魏无羡拍开坛口，一股清冽的酒香散发出来，他抬头喝上一口，又故意把坛子在蓝忘机眼前晃了晃：“可我又不是你家的人，我也不逼你喝，这总不算破禁吧。”
“拿开！”蓝忘机闻到那浓浓的酒香，眉头微皱，没忍住直接拍开了魏无羡的手。酒坛从窗户飞了出去，直接落到了地上，啪的一声碎裂开来，琥珀色的酒液流了满地。
“蓝湛！”魏无羡这下是真有些生气了，“你不喝就不喝，扔我的酒干嘛？这可是我托人从别的地方带来的！你赔我！”
屋内浓重的酒香逐渐被原有的药香压了下去，蓝忘机皱起的眉头这才稍稍舒缓，他盯着魏无羡，表情严肃地又重申了一遍：“云深不知处禁酒。”
“好吧好吧。”魏无羡现在还真不能惹得蓝忘机动手，要是现在两个人打起来，那群在外面躲着的人怕是要立刻“路见不平”出手“帮忙”了。
反正酒都没了，想喝也没得喝了，他只是有些可惜那坛三十年陈的天子笑罢了。
房间里的酒味褪去后，原本的药味显得更加浓厚，魏无羡闻着这味道，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。
“蓝湛，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，我重伤的那件事？”
蓝忘机笔尖一顿：“记得，如何？”
那回是魏无羡年少贪玩，从一棵梨树上不小心摔了下来，刚好落在一石板上，整个人直接昏了过去。他父母请来几家大夫看过，却都只是一个劲地摇头，说救不活了。
还是蓝忘机和他父亲听到消息，带了一碗汤药过来，让魏无羡饮下，这才保住了性命。
就因为这样，魏无羡刚能下地，就被父母带去蓝家道了谢，还承诺之后只要蓝家有事，魏家定然不会袖手旁观。
现在想想，这房内的气味，与魏无羡记忆中那苦涩的滋味，似乎有些一些相似。而这藏书阁之后，也正好是蓝家的药田，莫非…
魏无羡连忙追问道：“蓝湛，那你还记不记得，当时你父亲给我喝的，究竟是什么药？”
蓝忘机放下手中的笔，抬头看向他，轻轻揉捻着指尖，犹豫许久才开口道：“我不清楚。”
“好吧。”魏无羡看他这般举动，心里肯定了几分自己的猜测，脸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：“也是，毕竟一碗药大大小小那么多药材，换我我也不记得了。”
只是若他的猜测没有出错，这回想保下蓝家，确实要有些麻烦了。

后一日，某人仍旧没有走藏书阁的正门。
等蓝忘机听到动静，魏无羡已经坐在了他身旁，拿着原本放在桌上的桂花糕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。
“蓝湛，你家这桂花糕可真好吃，没想到你家厨子还有这等手艺，我还以为他们只会做那些苦苦怪怪的菜呢。”魏无羡吃的很是开心，连指尖上残留的碎屑都不曾放过，尽数用舌头卷进了嘴里。
蓝忘机看着他小巧的舌头微微探出，一点点舔舐粘着碎末的手指，喉头微动，悄无声息地收回目光，随后淡淡地说了一句：“你喜欢就好。”
“我很喜欢啊。”魏无羡随口一应，随后才意识到些什么，“等等，蓝湛，难不成这是你…”
魏无羡刚想继续问下去，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给打断了：“忘机，你要的墨我给你拿来了。”
蓝曦臣走到二楼，见到坐在一旁的魏无羡，笑道：“魏公子原来也在？蓝家招待不周，请魏公子莫要责怪。”
魏无羡一拱手道：“蓝家主言重了。”
蓝曦臣依旧是那副和煦笑容：“魏公子和忘机关系这么好，叫我大哥就行了。话说魏公子可是在吃那桂花糕？觉着味道如何？”
“桂花糕？”魏无羡是没想到蓝曦臣会把话题转到这方面上，但还是如实回答道：“味道非常好，是我吃过最好吃的。”
“那就好，毕竟是…”
“兄长！”
魏无羡正听的好奇呢，就被蓝忘机这么突然打断，不由得嘟起了小嘴。
蓝曦臣则从自己弟弟脸上读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，他微微一笑，不知是对谁说道：“抱歉，是我多话了。”
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墨，递给蓝忘机，意味深长地说道：“忘机你要努力，知道吗？”
“兄长…忘机知道了。”蓝忘机伸手接过，神色很是复杂。
蓝曦臣把东西交给蓝忘机后，回头对魏无羡说道：“魏公子，明天我需要要出趟门，忘机就拜托你了。”
“我明白了，蓝大哥你就放心吧。”魏无羡答应得很是痛快，反正这几日下来，外面等着的人也是越来越少。再说只要自己陪着蓝忘机，那群人想必就不敢动他。
这样想想，自己这个“人质”还是蛮有用的嘛。

等蓝曦臣离开，魏无羡打了个哈欠，左手托着下巴，静静看着蓝忘机研开那方墨，在铺开的宣纸上挥毫点青。
要平时，魏无羡肯定是得夸赞一番蓝忘机这画功，再顺便逗逗这小古板寻点乐子。但也许是这两天跑东跑西的，魏无羡真的有些累了，看着蓝忘机那不断飞舞的笔尖，竟然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趴在桌上睡着了。
睡梦中，魏无羡隐隐觉着嘴唇被什么轻轻触碰，丝丝痒痒的，忍不住小猫儿般地轻哼了一声，无意识地抓过来用脸蹭了蹭，然后趴下继续睡了。
之后等魏无羡被叫醒，已经是申时了，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，右手无意识地摸上自己嘴唇，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，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
他把那种奇怪的感觉先放在一边，伸着懒腰向窗外看了一眼，确定那些潜伏的人都已离开后，转过头，笑嘻嘻地对蓝忘机说道：“蓝湛，明天是中秋节，你陪我去集市上走走如何？”

墨城每年的中秋集市都是相当的热闹，除了寻常的猜灯谜、放花灯等活动之外，到了亥时还会有一场烟火大会。也正是因为如此，经常有女子在中秋这天约出自己的心上人，然后在绽开的烟花中，向其表达心意。

魏无羡这几天下来，足足拒绝了十几个邀他共度中秋的姑娘，可他确实想去逛那集市，但又不能扔下蓝忘机一个人，也就只能邀蓝忘机一起了。

蓝忘机原本背对着魏无羡，小心收起刚完成的画，忽然听到他这般邀请，整个人怔住了：“我陪你？”

魏无羡听蓝忘机这语气，觉着他是要拒绝自己，可好好的一个中秋节，别人在外面成双成对放花灯看烟火，自己只能在这藏书阁看着他们热闹，怎么想怎么憋屈。

魏无羡想到这，干脆整个人往地上一躺，边扑腾边吵嚷：“好蓝湛，好二哥哥，陪我去！陪我去嘛！”

于是蓝忘机回过头，就看到魏无羡如同三岁小儿般，在地上撒娇打滚的场景，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。

“好。”

TBC